苏东坡在惠州烧烤那些事儿---《惠州,苏东坡的诗情远方》系列之三十五

兴风破浪 1389 字 2023-05-29

九百二十多年前,苏东坡就在惠州升起了烧烤的烟火。咱今儿蹭个淄博烧烤的热点,来摆一哈苏东坡在惠州烧烤的那些事儿。 从苏东坡在惠州发的朋友圈来看,在惠州的两年八个月,他至少玩过三回烧烤。一是在钓矶石烧肉;二是炙羊脊骨;三是煨土芋。 一、燔,燎毛燔肉。 绍圣二年(1095)十二月,到惠州才两个多月,住在嘉祐寺。惠州太守詹范带着酒来看望苏东坡,哥俩儿在东江边那块大石头上吃烧烤喝小酒。东坡诗《詹守携酒见过,用前韵作诗,聊复和之》: 箕踞狂歌老瓦盆,燎毛燔肉似羌浑。传呼草市来携客,洒扫渔矶共置樽。山下黄童争看舞,江干白骨已衔恩。(自注:时詹方议葬暴骨)孤云落日西南望,长羡归鸦自识村。 燔:焚烧,烧,烤。 燎毛燔肉似羌浑:用火烧去生肉的皮毛,将生肉火烤成熟肉。这就是我们说的“烧烤”嘛,东坡自己形容像吐蕃和鲜卑人一样。羌:吐蕃族人;浑:吐谷(yù)浑,鲜卑族。 箕踞狂歌:狂放不羁、傲慢不敬、不拘礼节。一个大文豪和一个地方最高长官,就这样若无其事地相互“轻慢”着,你烧我烤的,惹得岸边黄口小儿们争看稀奇。 老瓦盆:装酒的破旧陶器。估计就是当时的“东平窑”烧制的了,从钓矶石到东平窑很近。 草市:城外的市集。东坡寓惠诗文中有多处提及“草市”“小市”“市”,从东坡生活的行迹来看,本诗的“草市”,是归善县城墙外、离钓矶石不远的小市集,嗯,估计就在现在的【麻辣佬】附近。苏东坡来惠州的十多年前,太守钱酥已拉直了一条泥路,从归善县城到东新桥,路旁有个“草市”是正常的。 我们来还原一哈当时情景:孤云落日下,滔滔江水西去,东坡和太守詹范“洒扫”钓矶石,“置樽”摆好酒杯,“箕踞狂歌”席地而坐,又喊不远处的水东“草市”老板送来食物,两人像西北大汉一样,不拘常态手舞足蹈,一边烧烤一边喝酒,还一边商量收葬白骨事儿,而老苏呢,看到倦鸟都知道自己归巢,望着家乡眉山的西南方向又升起一缕思乡情绪。 燎毛、燔肉、洒扫、置樽,苏东坡亲自摆摊儿,还箕踞狂歌,这画面很烟火很嗨。 二、炙,炙羊脊骨。 到惠州后,苏东坡写信给弟弟苏辙: 惠州市井寥落,然犹日杀一羊,不敢与仕者争买,时嘱屠者买其脊骨耳。骨间亦有微肉,熟煮热漉出,不乘热出,则抱水不干。渍酒中,点薄盐炙微焦食之。终日抉剔,得铢两于肯綮之间,意甚喜之。如食蟹螯,率数日辄一食,甚觉有补。子由三年食堂庖,所食芻豢,没齿而不得骨,岂复知此味乎?戏书此纸遗之,虽戏语,实可施用也。然此说行,则众狗不悦矣。 炙:烧,烤。 其关键词是“炙微焦”,只不过这个烧烤有点讲究火候,要“微焦”才行。据说当时还没有辣椒,只能以“薄盐”来成就美味儿了。 从苏东坡的描写中,我们知道他的做法:选那种留有一点点肉的羊脊骨,煮熟、趁热沥干,浸泡酒中以后拿出来,洒一点点盐,再放到火上烧烤,至微焦,然后食之。 这封信的具体时间未确定,但的确是在惠州写的,应该也是在嘉祐寺。其关于“羊蝎子”的吃法被后世津津乐道。只不过,这跟有些人说的“苏东坡在惠州吃羊蝎子”不是一回事儿哈,吃货大咖苏东坡说的是“炙”,是烧烤,真的烧烤。 三、煨,煨土芋。 这回的烧烤跟吴子野有关系,我们在《周末出发-诗和远方》公众号里有介绍。 绍圣三年(1096年)十一月,还是在嘉祐寺,九十二岁的吴子野第二次到惠州来看望苏东坡。吴子野先到筠州(今江西高安)去见了苏辙,在那里遇到了眉山道士陆惟忠,于是哥俩结伴来了惠州,这一次住了两月余。 此时,王朝云已于七月去世,东坡陷入了深深的悲伤之中。吴子野到惠州不久,昙秀又第二次来探访,尽管穷困,但一帮有趣的老朋友聚在一起,过了个诗酒欢乐的春节,这是对苏东坡的最好治愈。 但“酒尽,取米欲酿,米亦竭”(苏轼《和陶岁暮作和张常侍》),“夜饥甚”饿得遭逑不住了,聪明的吴子野打起了“惠州富此物”的芋头的主意。东坡作有两首诗记此。 其一,诗《记惠州土芋》: 岷山之下,凶年以蹲鸱为粮,不复疫疠,知此物之宜人也。《本草》谓芋,土芝,云:“益气充肌。”惠州富此物,然人食者不免瘴。吴远游曰:“此非芋之罪也。芋当去皮。湿纸包,煨之火,过熟,乃热噉之,则松而腻,乃能益气充肌。今惠人皆和皮水煮冷啖,坚顽少味,其发瘴固宜。” 丙子除夜前两日,夜饥甚,远游煨芋两枚见啖,美甚,乃为书此帖。 其二,诗《除夕,访子野食烧芋,戏作》: 松风溜溜作春寒,伴我饥腸响夜阑。牛粪火中烧芋子,山人更喫懒残残。 煨:细火烧,慢慢烤。 具体方法是:芋头去皮,包湿纸,放在烧牛粪的火灰里慢慢煨熟,是的,牛粪。却原来,纸包芋、慢火煨是苏东坡们的发明。 前段时间网红的“围炉”,美女们就很钟情于烤芋头烤红薯烤洋芋。的确,素菜嘛,没有大肉增肥的焦虑,还能过把烧烤瘾儿,很多人也懂得要用锡箔纸包住以后再煨,在细火中翻转在翻转中嗅得满室热香,然后双手捧起来左颠右拍把灰渣渣打掉,然后小心揭开纸皮,然后趁热入口,即苏东坡说的“热噉之”(噉:dàn,啖,吃),以舌尖上的灵活滚转来冷却,这过程简直没得摆了。但要体会苏东坡说的“松而腻,乃能益气充肌”,估计真要放到牛粪烧过的火灰里去慢煨,在“原屎”清香中去慢慢体会。 ★★★ 燔、炙、煨、歌,不光总结了烧烤的三种技术方法,还描绘出了最嗨的场景。 苏东坡的烧烤,没有一个烧字烤字,嘿文学。但,这文学是冒着人间烟火的,烧烤摊摊儿面前,苏东坡也没能免俗,堂堂大文豪和堂堂大市长,也一样砸吧小嘴儿一样箕踞狂歌,人间烟火最是生活嘛。 小桌子、小马扎、小烤炉,看着串串儿上冒出的油泡泡儿,听着噼里啪啦爆油的声音,捻着花椒粉辣椒粉孜然粉,撸着小串喝着小酒,趁热“噉之”,从狗日的俄罗斯乌克兰到拜登特朗普到华尔街到马云到刚刚身边飘过的姑娘当然还有东南西北的家乡,跟太守大人也好跟狐朋狗友也好,你一杯我一杯喝得脸上红霞飞,撸得爽喝得爽聊得爽唱得爽爽到嘴皮发麻两眼迷茫,这是我等微尘众们自娱自乐的真实生活啊。 苏东坡恩师欧阳修说过“但民称便,即是良吏”,这是典型的“民本思想”。淄博烧烤被称颂,据说连伟大的央视都给好评,淄博人应该是整明白了“称便”之理,才能把烧烤这事儿也整得这么明白的。 给淄博点个赞吧。但咱惠州呢,九百多年前就玩儿过了啊,而且出摊儿的,还是文豪界的烧烤大师、烧烤界的文豪祖师爷亲自带盐出摊儿的。 俺觉得吧,惠州有资格“以东坡之名”整一场“烧烤狂歌节”,让九百多年前苏东坡燃起的烟火再次升腾,让全世界的烟火男女也坐着火车飞机轮船电驴单车闻香而来,来寻一哈“燎毛燔肉”“炙羊脊骨”“煨芋头”的根儿,来赶一场“箕踞狂歌”的狂欢。届时,主场就设在水东街的东江边,这是苏东坡烧烤故事的发生地,烟火狂歌嗨翻东江,直嗨到城市的小巷子小街道。嗯,没创意,有意义。 把苏东坡的千年流量变成当下留量,让东坡文化沉浸于千年烟火,哈哈哈哈那岂不是比淄博的串串儿更历史文化更活色生香? 老街 2023年4月17日于用益堂来源:周末出发 诗和远方